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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件传家宝

编辑:宋明俊 来源:本网原创 发布时间:2023-09-28 10:12:31 【字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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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常虹 摄

  在裕安区老淠河西岸,有一个古老的村落——黄家窑村,全村有近十公里的土地随淠河河床蜿蜒起伏。老王庄是村里最大的村民组,也是村里最临近淠河的生产队,全组二、三十户人家,低矮的房屋大都临河而建,背西面东,屋后是起伏的丘陵,屋前是宽阔的淠河河床。

  老王庄的住户大都姓王,并且同宗同族。干活场上,大家不是叔叔婶婶地称呼,就是侄儿侄女地喊叫。但是,在老王庄最西边的坡地旁,却住着一户戴姓人家,主人说起话来,叽里呱啦,大家背地里都叫他们一家人“侉子”。

  小时候,母亲曾经给我们讲过这样一个故事,有一年淠河发大水,汹涌的波涛将老王庄种在沙滩地上的玉米、大豆、花生等农作物一扫而光,临河而建的房屋也倒的倒、塌的塌。

  入秋之后,老王庄人开始了生产自救,将岗畈上生产的粮食集中管理,互相接济着度日。由于大家互相扶持,大灾面前,日子也能勉强过活。

  眼看就到了年关,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,老王庄的人发现,白雪皑皑的淠河沙滩上,有一个缓慢移动的黑影正在向这边靠近,等到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晰时,大家才看清,这黑影原来是一家三口,他们衣衫褴褛,形容憔悴。

 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,肩上挑着一副担子,担子的一头是些生活家当,另一头是只藤编的箩筐,上面坐着一个小孩。女的拄着一根木棍,头上裹着一条毛巾,瘦削的脸庞已经冻得红一块紫一块的。

  对于这突然闯进的一家人,老王庄的人充满了好奇,大家纷纷围拢过来,问寒问暖。原来这一家三口主人姓戴,家住寿县正阳关。因为夏天的一场大水,将他家里的房屋、田地冲成了一片汪洋大海。大水过后,主人便用这家里唯一留下来的家当——扁担,带着老婆孩娃,沿着老淠河河床,一路乞讨一路南行。

  他们的想法是,既然淠河年年水患不断,没得尽头,那就走到淠河的源头,寻一块高地好好安生。可是,眼看到了年关,他们一家三口没能走到淠河的源头,就遇上了眼前的这场暴风雪。

  年长的老王庄队长是全队最尊重的人,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,想到农历大年在即,可是,这一家人却衣食无着,和大家合计后,决定暂时收留戴家三口,并将生产队存放粮食和农具的仓库,分开一间供他们一家居住。

  大年三十的晚上,善良的老王庄队主妇们,还将自家腌好的腊菜,分出一份来,送到仓库去。戴家人在历经半年多的艰辛跋涉后,终于在老王庄过上了一个温暖的大年。

  这一年,是公历1950年。

  然而,这一过就是好几代人。从那之后,戴家便定居在了老王庄,生根发枝,日子也越过越红火。

  戴家人落户老王庄后,因为没有辈分可派,小孩子们就叫戴家的男主人“戴爷”,大人们也这样跟着叫。“戴爷”虽然年龄不大,名字却叫得很老道,但是,只要有人这样喊他,他总是脆嘣嘣地答应着。

  戴爷十分珍惜这难得的安稳生活,干起农活来特别卖力。戴爷出工时,总是带着一根扁担,褐色的扁担面,经过岁月的打磨,显得油光锃亮。听戴爷说,这扁担是祖上传下来的。当年,淮河发大水时,就是这根扁担救了他们一家人的命。从此,戴爷一家人视这根扁担为护身符和传家宝。

  戴家定居老王庄一晃八、九年过去了,这期间,戴家添丁进口,又有了第二、第三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。戴爷也很书生,分别给四个孩子起名为戴传淮、戴传河、戴传安、戴传澜,那意思,不言而喻。

  1958年秋,一项伟大的水利工程——淠史杭综合枢纽工程破土动工,8月19日,淠河渠首工程在裕安区苏家埠横排头拉开序幕。筑坝拦洪,开渠导流,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。那时,国家的经济还十分的薄弱,参加劳动,需自带干粮、被褥和工具。饱受淮河水患之苦的戴爷听说后,不顾自家还有四个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,便主动请求参加这项工程建设。

  这年秋天,戴爷在忙完队里的农活后,没来得及半点休息,就马不停蹄地带着他家里的那件传家宝,一头挑着被褥和干粮,一头挑着锹锄等工具,直奔施工现场。

  戴爷当年落户老王庄时,村民们有个顺口溜:“戴爷戴爷力气大,能挑担来能耕耙;肩抗块石腰不弯,老牛见他都害怕。”走进治淮工地后,戴爷更是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,开山劈土的重活总是抢着干。

  有一次,在开挖河道时,一块巨大的石头阻挡了施工进程。那时的施工条件十分落后,既没有炸药,更没有破石机。面对这样的“拦路虎”,大家面面相觑,没了主意。

  戴爷看到后,走到巨石的旁边左瞅瞅右瞧瞧说:“找根绳子拉走它。”他的话刚一出口,站在旁边的人都张大了嘴巴,以为他在说梦话,可是,从他坚毅的目光中和高大的身膀上,人们又觉得他似乎真有“力拔山兮”的气力。于是,找来根吊车用的绳索,只见他拿起绳索,三下五除二地将石块兜底套牢,绳索的另一头勒紧自己的肩头,又招呼旁边的人用木棍撬动石块的底部。就这样,大家一呼百应,不一会,这块巨石就像蛋卵一样,被拉上了坝顶。从此,戴爷的大名赫赫远扬,成了治淮工地上的英雄。

  这一年的腊月二十九,劳累了一冬的戴爷,戴着大红花回到了老王庄,兜里还装着一张治淮工程指挥部发给的“生产标兵”的奖状。虽然他比往日消瘦了许多,但他黝黑的脸上依然荡漾着快乐的笑容。

  大年三十的晚上,当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上吃年夜饭的时候,回头看着墙上贴着的那张盖着红红印章的奖状时,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笑。(王迅)

  1976年4月,淠河岸边的老王庄杨柳依依,桃花灼灼。生产队的仓库前,锣鼓喧天,一辆解放牌卡车停在稻场中间。汽车上站着两个戎装整齐的军人,他们的中间是一位身着军服,还没有佩戴上领章帽徽的人,他便是戴爷的三儿子戴传安。这一年,他十八岁。汽车的四周挤满前来送行的乡亲,大家都为戴爷的儿子参了军,感到由衷的高兴。

  那时,能当上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家庭出身很重要。戴爷逃荒到老王庄,又是治淮工地上的生产标兵,根红苗正,政治上当然能过关。戴爷之所以要将孩子送去当兵,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想法,就是那年招的兵是工程兵,部队驻扎淮河边上的一个行蓄洪地区,所从事的任务,与治理淮河也密不可分。临走时,戴爷特意将家里的那件宝物——扁担,寄到儿子的手里。

  戴传安到部队后,最初的任务是开荒种粮,他没有忘记父亲的嘱托,干起活来就像他父亲一样,总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,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,深受首长和战友们的爱戴和敬重,不久就提了干。

  1986年,戴传安转业到地方工作,原本可以到当地政府部门工作的他,却选择了远在大山深处的水电站当了一名工程技术人员,继续为淠史杭工程服务。因为父亲曾经告诉他:淠河是我们的根,没有淠河水的滋养,我们戴家就不会有今天的兴旺发达。

  如今,戴爷和他的老伴都已作古,他的四个儿女也年近古稀。住在淠河岸边老王庄的儿子戴传淮、戴传河以及远嫁他乡的女儿戴传澜都是子孙满堂。已经退休的戴传安,虽然还住在深山背凹的电站,但他始终忘不了生他养他的故土,一有空闲,就会回老王庄走走看看。当他看到今天的淠河两岸,堤坝草木青葱,道路四通八达,灌渠水流通畅,水面鸥鹭翔集,一股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。

  戴传安每次回老家的时候,还有一样重要的仪式,就是将那件从父亲手里传承下来的宝物——扁担拿出来,仔细地端详端详,有时还会将侄儿、侄孙们叫到身边,讲述家庭那段苦难史,并告诉他们一定要将这件传家宝一代一代地传下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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