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二文(4) 吴凡
在香樟、木棉与紫荆的混合香气的熏陶下,小城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了,它时不时懒懒地翻一翻身,挠一挠痒,继续晒它的太阳。
我就住在这样一个城市,幢幢相同的房子,相差无几的马路,大块大块单调的空地,组成了这样一个平凡的城市。
在我尚年幼时就意识到这城市的人的说话方式是多么与众不同,他们说话时特别钟爱一个“死”字:名词前加“死”,动词前加“死”,宾语前加“死”,一切可以加上这道装饰的地方,他们都毫不客气地赋予一个“死”字。比如那天在路上碰到的一对母子,仅仅因为“回家晚了”这样的小事,她也可以以极其壮烈的方式把对方骂个狗血喷头:“死孩子,也不用你那双死眼看看现在几点了,老实交代你死到哪里去了,这么晚才知道死回家?活得太舒服想死是吧!”
这件事我倒不觉得稀奇,因为在她背后,有整个六安城的几十万人为她铺垫。她似乎充满怨气,我一直这么觉得。人们都有一个特殊的本事,无论大小事,他们总能从客观上找到原因,比如天气不好,时间不对;比如张三爱贪小便宜,或李四蛮不讲理,只要稍稍沾上边的理由,都会成为他们冠冕堂皇的真理,以此来作为成绩不好,生意不好或运气不好的最好解释。
年青人到处大骂特骂当今教育制度与师长;老人们在灰尘满布的街边晒太阳,顺便数落不肖的子孙;女人们提着大包小包穿行在脏乱的菜市,嘴上忙着咒骂持续上涨的价格和小贩们缺斤少两的丑陋行为;上班族们抱怨着昂贵的石油和低迷的工资……
如此这般,没完没了,没完没了。
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待在六安城——生他们养他们的小城,他们的性格与命运都和小城完美契合,密不可分,他们一辈子都离不开这座小城。
一条弯曲的淮水支流形成了天然屏障,把陈旧的小城与繁华的外部隔绝开来。与外面的大城市、整个欣欣向荣的长江三角洲不同,六安那样安逸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岁,不争不取,在一棵棵古树、一道道古墙、一阵阵催人入睡的暖风中,悠然地躺在水面上歇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