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文(实验) 朱欣玥
你见过自由的土壤吗?
无拘无束的,自由呼吸着的土壤。是了,没有多少人见过那种自由的土壤。可城市中分明有路旁的绿化带,有规整的公园,这偌大的地盘难道还能没有一块自由的土壤吗?
没有,真的没有啊!
被安排着,开小雏菊,开蒲公英,或是生一丛长长的草皮的土壤,甚至比不得空气中的尘埃那样的自由自在。而在八年前,我见到了那一块自由的土壤。从此,它成了我心中的极乐净土,秘密花园。
那是一小块小小的斜坡,大概也就是两层楼那么高,两间屋子那么大。八年前,也是这样的一个晴朗的日子,爸爸妈妈带着我和“死对头”哥哥来到了这里。那一年的秋天挺暖的。小草尚未枯黄,一片斑驳的黄绿之中,零零星星地撒着杂色的小花儿,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。这一小块小小的斜坡上肆意生长着不知名的“杂草”和几株略显娇贵的、本该生在花园里的小草。它们在这尘世外世界野性而自由地生存、享乐。
那时的我自是想不到这么多的,只是和哥哥追逐打闹,发出最天真、最无忧的嬉笑声。跑不了几步,就到了斜坡的尽头。现在想来那也没多高,可对一个孩子来说,那便是深渊。底下是几株极矮的竹子,杂乱地生长着,东一根西一根,却意外地和谐、茂盛。
这斜坡也就是如此了,感觉挺无趣,挺苍白的,它比不得圆明园的哀艳沧桑,比不得苏州园林的雅致精巧,甚至比不得一个小公园来得多姿。那里不好玩,没有奇花异草,也没有小孩子喜欢的秋千、滑滑梯,可我就是很想,很想再去一次,即使我不知道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。然而,八年了,我再也没能回去,回到那一块小小的斜坡。
记得妈妈说过,那旁边一栋栋青瓦的房屋是市政府,所有厉害的人物都在那儿办公,不能去那门口玩。于是,八年了,我再也没能回去,回到那块小小的斜坡。一天天,一月月,一年年,载着我的摩托车换了一辆,再后来成了小轿车,天天和哥哥打架的疯丫头不知从何时开始很少见到哥哥了,学会了珍惜与哥哥在一起的日子,成了最理解哥哥的人。再后来,姥姥搬进了大房子,原来的老地方要拆了。
两年前,当得知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斜坡时,我刻意远远地,远远地,最后看它一眼——依稀是旧时模样,只是那几株竹子已比斜坡还要高。
每当我看见“一川烟草,满城风絮”“凄厉中原,顾盼生姿”这样的词句时,我想到的不是烟柳满皇都,也不是曾去过的大江大河,却是记忆中那小小的斜坡。现在,我提起笔,写下这一篇不知所云的随笔,审视自己杂乱无章的回忆。渐渐明白,我追寻的其实就是自由,随性生长、随遇而安的自由,用终生漂泊换来的自由。
后记:不久前,途径故地,却遍寻不到记忆中的斜坡。黯然将去之时,却忽地瞧见了——不知何时,这片自由的土壤不再自由,那几竿竹早已不见,上面种着一排排整齐的杨树,规整的模样令人心惊。我逃也似地离去,不忍看这土地挣扎着呼吸。
那一刹那,心痛得无以复加。总觉得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我眼前,化成无数闪光的碎片,带着时光的疯狂,被风埋葬。
